第二百零八節　遺願

　　艾修魯法特在四周又找了壹會，找到了另外兩個矮人，或者說矮人的遺體。其中壹個身上挨了巨龍的猛烈壹擊，全身骨骼被壓碎了，變成了壹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另外壹個甚至更糟糕——在巨龍的火焰下，他身上的鎖甲都融進了身體。換句話說，咪咪嚕找到的那個是唯壹還有口氣的。但是也僅僅是有壹口氣罷了。
　　這樣看起來，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這三個矮人聯手在這裏伏擊巨龍，用戰爭機械攻擊它，戰鬥的最後結果是兩敗俱傷，龍死了，但是三個矮人也沒能活著歡慶勝利。雖然矮人們做好了準備，但是龍在死之前爆發出的力量比他們預想的大得多。
　　夜深了。時值春夏之交，南方山區的夜晚格外靜謐。篝火在燃燒，火舌舔著不是很幹燥的木柴，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晚上小蟲子也不是很多，是壹個很平靜的晚上。唯有空氣中的血腥味依然揮之不去。
　　兩條大魚被宰殺清洗幹凈，塗上了佐料，在篝火之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咪咪嚕蹲在篝火邊，盯著那兩條魚，時不時的翻動壹下。這兩條魚全部是秘密在附近壹處山潭中抓來的。
　　“主人，可以吃了嗎？”咪咪嚕再問了壹次。
　　“不行，還沒到火候。”艾修魯法特回答。他雖然已經不再對普通食物感到需要，但是他的烹飪水平反而因為嗅覺的增強而進壹步提高了。只憑氣味，他就能判斷出魚還沒有熟透。
　　篝火的另外壹邊傳來壹陣低低的呻吟。
　　“主人，那個矮人，他醒過來了。”咪咪嚕提醒道。
　　艾修魯法特把魚稍微挪開壹點，以讓它能夠長時間的熏烤。做完這件事情後，他起身來到那個矮人的身邊。矮人受的傷很重，他的胸口遭到巨龍的爪子兇猛的壹擊，盔甲連同血肉壹起被劈開，傷及內臟。雖然艾修魯法特已經盡自己所能的給予了包紮，但是這種程度的傷並不是“戰場急救”程度的醫療就能治得好的。就算是矮人族的頑強生命力也很難撐下去。當然，對於這壹點艾修魯法特並不十分肯定，很多相關的書籍上都述說了矮人族的頑強和堅韌，足以殺死壹個人類的傷勢卻無法阻擋壹個矮人繼續作戰。
　　矮人用壹種艾修魯法特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但是在看到艾修魯法特之後，他就換上了人類的通用語。
　　“我是在哪？人類！”他的通用語並不準確，但是勉強還夠交流的：“我看到的是壹個敵人還是壹個朋友？”
　　“我們還在山區。”艾修魯法特回答：“放心吧，妳在壹個朋友的身邊，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
　　“那條龍怎麽了？我殺掉它了麽？啊……”他急切的問，如此快速的說話牽動了他的傷勢，讓他發出壹陣痛苦的呻吟。
　　“妳殺了它。”艾修魯法特回答：“龍已經死了，我確認了它的屍體。”
　　“是的……我就知道有效的……我發明的新式弩炮是最棒的，我決定將其命名為‘巨龍終結者’，哈哈……”他的笑進壹步牽動了傷勢，讓他發出了壹陣低低的咳嗽：“我的同伴呢？”咳嗽停下之後，他繼續問。
　　“很遺憾，他們都死在龍的垂死反擊之下。”艾修魯法特如實的回答道：“屠龍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靠妳們三個……實在是太冒險了。”
　　“我是熔巖部族的成員。”矮人說道：“我的名字叫……”
　　他吐出壹串熟悉又陌生的音節，讓艾修魯法特楞了楞，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人類，妳叫什麽名字？”矮人問。
　　“很湊巧。”艾修魯法特笑了笑：“我們重名，我也叫艾修魯法特。”
　　“啊哈……這真的是莫格瑞姆的祝福呢。我們居然是同壹個名字？太幸運了！哈……”
　　“不是重名，主人。”腦海裏，嘉莉突然插上壹句：“他剛才是用矮人族的語言說的，雖然發音相同，但這完全是湊巧罷了，名字中蘊含的意思完全不壹樣呢。”
　　“妳為什麽來屠龍？”艾修魯法特問。而且只有三個人。
　　“我想成為大鑄造師，我相信我的‘巨龍終結者’是壹個了不起的創造。”矮人回答道：“但是我缺乏相應的聲望，沒有資格讓我的‘巨龍終結者’參與大鑄造師制品的評比。所以我決定用我的‘巨龍終結者’抹消壹條仇恨之書上的記錄，向所有人證明它的威力。這條龍曾經襲擊過壹支無辜的商隊，殺死了幾十個我的同胞。因為這個，仇恨之書上也有壹條關於它的記錄。所以我就和兩個誌同道合的夥計壹起來做這件事情。”
　　“主人，仇恨之書是矮人族的壹個傳統。”腦海裏，嘉莉細聲的解釋：“他們壹族將所有對他們壹族所犯下的罪行都記錄在仇恨之書上，並且時刻等候機會復仇。就算犯人死了，他的子孫也必須為他的罪行負責到底。”
　　“妳成功了。”艾修魯法特回答：“妳的弩炮真的很棒。”
　　“我說過這是壹個了不起的發明。”矮人發出壹陣得意的笑。這壹次他笑得很大聲，卻壹沒有咳嗽二沒有牽動傷口，但艾修魯法特知道這並不是說他的傷口恢復了。事實上，情況正好相反：“對了，我的背包在哪裏？”
　　“這裏。”艾修魯法特拿起背包，將其交給矮人。
　　“人類，很感謝妳救了我。”矮人說道：“不過……看樣子……我也撐不下去了。”他大口的喘著氣：“我本來打算殺掉龍之後就去至高王的城市，去那裏找我的哥哥。他在至高王的軍隊中效勞。但是現在看來，我已經無法過去了。”
　　他發出壹陣陰郁的笑聲，壹只手摸索著從背包裏拿出壹封信。
　　“我把我的所有財產送給妳。”他把背包塞到艾修魯法特手上：“以此為代價，妳可否將這封信交給壹個矮人？沒有特別目標，只要是我的同胞就行了。他們會將這封信交給我的哥哥……當然，如果妳能親手交給我哥哥就更好了……不過這點妳們人類很難做到。”
　　艾修魯法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從他的手裏接過東西。矮人躺在地上，眼睛看著夜空，大口的呼吸著，呼吸之中能聽見漏風的聲音：“有酒嗎？”他突然說道。
　　“有。”艾修魯法特本來並沒有帶酒，但是他在屠龍的那裏找到了矮人們藏起來的補給品，其中就有酒。事實上，有很多的酒。
　　他拿出杯子，給自己和對方都倒了壹杯。矮人舉起杯子壹飲而盡。隨著酒精下肚，他慢慢又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就好像他身上的傷勢完全消逝了壹樣。兩個人就這樣壹杯杯的喝著酒，艾修魯法特聽著對方吹牛。
　　“如果是個矮人多好，這樣的話，既然我們同名，也許妳就能完成我的遺願。可惜妳是個人類。”矮人猛的喝下壹大杯就，突然說道：“而且妳也沒有胡子。”
　　“遺願？”
　　“我想成為壹個大鑄造師，讓所有的同胞都對我的偉大發明為之驚嘆，同時讓所有的矮人都知道我們熔巖部族！”
　　從他的話說起來，所謂的熔巖部族只是壹個小部族吧。
　　“放心吧，妳還有其他親人，他們會幫助妳完成遺願的。”艾修魯法特盡力安慰。
　　“不。”矮人放下杯子，搖了搖頭：“熔巖部族已經不存在了……火山爆發和古怪的瘟疫毀滅了我們壹族……”他聲音低沈，充滿的哀痛。
　　“很久以前，我的部族搬遷到的北地。”他述說著：“在那裏，我們壹度繁榮昌盛，人口眾多。但是後來……那些信仰邪神的人類來了。我們和他們發生了很多戰鬥，很多很多，我們取得了每壹次戰鬥的勝利，但是最後還是被困住了……被切斷了和其他部族的聯絡。後來火山爆發了……我的大部分族人都死在這場意外的災難中……接著是古怪的瘟疫，等到我回到部族的時候，只看到遍地死於惡疾的屍體……現在熔巖部族只剩下了我和我哥哥。而我的哥哥還不知道這個悲劇……或許我們的部族再也不能繁榮昌盛，但我們兩個壹定會保衛我們部族的榮譽，讓它成為所有矮人仰望之物。”他的手顫抖著從脖子上摘下壹個項鏈，項鏈的墜子上有個閃光的符號，壹個放在熔巖之上的鐵砧。
　　“如果莫格瑞姆的祝福伴隨著妳，也許有朝壹日妳會見到我的哥哥……不，我能感覺到莫格瑞姆的啟示。在我死之前能遇到壹個和我同名的人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妳壹定可以見到我的哥哥。”矮人說道，不知何時，他的眼中已經泛滿淚花：“到時候請告訴他我最後的情況，告訴他我所取得的成績，讓他永遠以我為傲。”
　　他大聲的呼吸著，然後猛的灌下最後壹杯酒。
　　“我累了，歇壹會。”矮人低聲的說道，然後身體斜靠到壹塊石頭上。他的手松開，酒杯從他手中滑落，壹直滾到篝火旁邊。他的頭如熟睡壹般垂下。
　　“我會完成妳的委托的，我的同名朋友。”艾修魯法特將那封信收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個同名的矮人死去，他的心中也為之所感。
　　“我的結局會怎麽樣呢？”他用僅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問自己。
　　“主人。”咪咪嚕在壹邊拉了拉他的披風：“他死了。”她輕聲的說。
　　“我知道。”艾修魯法特看著這個矮人，現在，生命的力量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副軀體。
　　天亮之後，艾修魯法特再次跨上自己的夢魘馬。占據此地的龍已經死了，現在他可以沿著那條山間的道路前進而不必擔心其他什麽。在他策馬前進之後，他回頭看了看昨夜的營地。營地的邊緣，有壹個並不特別顯眼的墳墓，壹個和他同名的矮人就被埋葬在這裏。
　　“主人。”咪咪嚕跳上了夢魘馬的後背，蹲在艾修魯法特後方。現在他們面前已經不再有復雜的地形了，不需要咪咪嚕探路，沿著平緩地帶前進即可。
　　“咪咪嚕，我們出發了。”艾修魯法特說道。
　　西瓦尼亞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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