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三節　麻煩

　　壹個身影從黑暗中浮現，不管神態還是面容都模糊不清，但是艾修魯法特還是認出那是壹個男人。
　　“妳就住在這裏吧，我會保護妳的。”那個男人看著蕾雅，用壹種饒有興趣的的口吻說道。他的口氣不像是壹個人對著另外壹個人說話，而是壹個商人討論壹件價格高昂的商品。
　　男人轉身離去，在他身後留下壹連串較小的聲音。
　　“嗯，她的占蔔能力會帶來很多錢呢。”。
　　“每天差不多能掙到兩個金幣……”
　　“我們收留她就是最大的恩德了，她還有什麽可以說的？魔女的孩子也是魔女，但是如果用繩子拴起來的話，她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接著有很多的聲音，紛亂繁雜。但是艾修魯法特能夠理解，那是很多次和顧客發生的沖突。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壹個糟糕的預言——特別是那種無法改變的未來。當然，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
　　對了！這個黑暗是……艾修魯法特突然想到
　　“沒錯，主人，這就是她過去的世界。”腦海裏，嘉莉的聲音響起：“這就是蕾雅之前的世界。只有聲音和黑暗。就算是經常接觸的人，在她的概念裏，也只有根據自己身體參照出來的模糊的影子，而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外貌。”
　　艾修魯法特繼續看下去，他看到也聽到了很多事情。除了那個年老而溫柔的聲音之外，所有的人對於少女都是充滿了敵意、警惕、利用和貪婪。當然也有少數狂喜和慶幸，有少量的祝福和贊美，但是這少數善意的聲音只是蕓花壹現，無法改變少女本身的處境。
　　而那個年老、溫柔而慈祥聲音——應該就是蕾雅的外婆了。
　　艾修魯法特突然之間內心有所觸動。少女是因為知道命運力量的強大而感到不安，因為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人的敵意而感到孤單，因為孤單而渴求著壹個能保護自己的人。當那個命運中輾轉出現的男人來到面前的時候……壹陣急促的辱罵響起，然後是砸破陶瓷或者玻璃器皿時候的聲音。
　　“餵，妳們是來聽占蔔還是來聽奉承的？”壹個男性的聲音響起：“如果妳們想來聽合自己心意的好話，恐怕妳們來錯了地方！那邊的妓院肯定更合適。”
　　壹直以來，蕾雅都是抱膝坐著，並且把臉深埋在懷中。但是這壹刻，她擡起了頭。第二團光芒出現，那是壹個清晰的影像。艾修魯法特馬上認出那正是自己。
　　“就是這樣……”腦海裏，嘉莉的生意柔和而又平緩：“這孩子因為擁有特殊能力的緣故，所以很早以前就認同了您的存在。在她外婆死後，壹直以來，都將您的存在視為她的心理支柱呢。在您看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感情，對於她來說卻是很理所當然的。”
　　“我……”艾修魯法特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大概是因為主人對於女孩子都很溫柔，所以很容易得到她們的好感呢。”嘉莉繼續說道：“所以她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您的認同。濱族的事情，雖然在您的心裏，和她沒有關系。但是她卻害怕您因為這件事情而同時厭惡她。”
　　“我沒有厭惡……”
　　“不管怎麽說，您現在的心情確實是如此。由於濱族的緣故，您現在面對著極大地危險。”嘉莉在腦海裏闡述，她的聲音始終保持不變。雖然有時候，嘉莉會表現出憤怒、怨念、恐懼之類的感情，但是艾修魯法特卻無法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如果沒有他們的愚蠢行動，您的情況絕對不會這麽糟糕。而蕾雅也知道這壹點。”
　　“她怎麽知道的？”也許咪咪嚕告訴了她戰爭的結果，但是這不等於她知道了後面的局勢。因為咪咪嚕對這些東西並不關心——她只知道這場和濱族的戰爭打贏了。或許艾修魯法特在不經意間和咪咪嚕提起過瑞恩人的事情，但是咪咪嚕絕對不會有什麽特別了解的。這不是咪咪嚕的智力有問題，而是因為她確實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您打贏了戰爭，卻把自己關在書房兩三天，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嘉莉回答：“通過嚴密的邏輯推理，或者通過本能的直覺，都可以得到這個結論。您需要做點什麽，讓她恢復精神才對。”
　　艾修魯法特默然。他知道嘉莉說的是對的。
　　黑暗在眼前褪去，四周又恢復了正常的世界。他此刻站在書房裏，懷中抱著依然在輕聲抽泣的蕾雅。
　　“不要怕。”艾修魯法特有些粗暴的把她抱起來，使得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他貪婪而用力的吸吮著少女的嘴唇。在雙方分開的時候：“我並沒有怪妳。這壹切和妳無關。”
　　“真……”蕾雅想再壹次確認，但是艾修魯法特並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再壹次用力的吻下去，然後把她放倒在地板上。他的手伸進了對方單薄的衣服裏面，大力卻不失溫柔的揉捏著那兩團隱秘之處。
　　蕾雅雖然驚訝，但是並沒有抗拒，她的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自覺的做出了配合的姿勢。
　　“我回來了。”壹個冷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房間內正在準備上演的好戲。艾修魯法特有些尷尬的站起來，蕾雅也趕緊爬起來，並努力的試圖整理衣裙。
　　站在書房外，用壹種視若無睹的目光看著他們的，正是緋。
　　“那邊沒事，您擔憂他們發生內亂或者蓄謀反叛，這個擔憂有點多余。您低估了達蒙的能力。不需要我，他就可以把壹切搞定。他是可以信任的。”緋說話的口吻平靜如常，好像完全沒看到發生了什麽，更別提害羞、不安之類的了。當然，她對於蕾雅的態度壹如既往的充滿敵意，冷冷的目光在蕾雅的身上掃來掃去。
　　“妳這麽快就得出了結論？”艾修魯法特想掩飾自己的尷尬：“妳對他很熟悉？”
　　“是的，他是過去收養我……的多個人中間的壹個。”緋回答道：“我對他很熟悉。他雖然是個騎士，但是卻不是不是機械的遵從‘正義’、‘榮譽’之類的東西。他曾經說過，如果正義和榮譽只是讓他的部下付出更大的傷亡，那麽他寧可不要這種正義和榮譽。我相信他不會反悔，至少暫時不會，因為他現在根本無法對抗您。”
　　“好了，我知道了。”艾修魯法特回答：“妳可以走了。”
　　但是緋雖然聽到他的話，卻沒有離開。
　　“主人，我提醒您壹下，您的臥室不在這裏。”這壹次，她的聲音裏夾雜著三分桀驁和三分嘲弄：“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您的，包括我在內。但是我還是希望您能稍微自重壹點。”緋繼續說道。
　　艾修魯法特覺得很尷尬，但是卻壹時不知道要怎麽做。幸好這個時候蕾雅解決了這個問題，她做了壹個告辭的手勢，匆匆離開，就從緋的身邊擦身而過。沒有蕾雅，尷尬的氣氛立刻減輕了不少。
　　或許是覺得話已經說到位了，或許是覺得再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緋也終於行了壹個簡單的告別禮，從房門的位置消失。
　　艾修魯法特松了口氣，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座位。
　　“主人，您剛才所說的小小陷阱是什麽？”腦海裏，嘉莉重新提起了整個話題。
　　緋快步沖上了城堡頂端的小平臺。站在這裏，她才感覺自己松了壹口氣。此刻的心中五味雜陳，春天的晚風吹過，她才感到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不過平臺上並不是只有她壹個人。壹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坐在欄桿邊上，壹條如同貓壹樣的尾巴垂下來，晃來晃去。因為聽見她的聲音，咪咪嚕正轉過頭，好奇的看著她。
　　緋並沒有感到驚訝，現在她早已經知道：“半獸”是壹種精力非常旺盛的種族，每天只需要睡上有限的幾個小時。而咪咪嚕又特別特別喜歡站在高處欣賞下面的風光。
　　咪咪嚕其實是那種毫無心機，很容易接近的人。她幾乎不對任何人抱有敵意——有壹段時間，她相當討厭緋，但是這主要是因為緋首先采取了那種敵視的態度。在緋改變了態度之後，咪咪嚕也很快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兩人現在相處的不錯。
　　“妳怎麽啦？”咪咪嚕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能夠看得出來，緋的神情不太正常：“吃壞肚子了？”
　　“不，”緋走到欄桿邊上，雙手緊抓著欄桿，甚至捏得這不知名金屬做成的欄桿都發出微微的咯吱響：“我只是又做了壹件蠢事！”
　　“蠢事？”咪咪嚕不知為何被勾起了好奇心，沿著欄桿爬了過來：“什麽樣的蠢事？”
　　“咪咪嚕，妳不會懂的……”緋虛弱的笑了壹下：“妳們塞姆族應該沒那麽多麻煩吧？”
　　“我們有什麽麻煩？”咪咪嚕仔細的想了想，除了偶然入侵的綠皮之外，真的沒啥麻煩，大地之母壹向把大家都照顧得好好的。當然，偶然也有類似咪咪嚕這樣充滿好奇心和冒險精神的成員離開山區去遠遊，但是這是個人的事情，也是個人的選擇，不算麻煩。就算有麻煩，也是長老們的麻煩，和普通成員無關。
　　“塞姆族中的男性，喜歡什麽樣的女性？”
　　“當然是最強壯的了！”咪咪嚕很自豪的回答：“只有夠強壯的女性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嘿嘿，咪咪嚕可是部落中的佼佼者哦！追求者有壹大群！”
　　“是嗎？”緋微笑了壹下，只不過笑容中充滿了壹種無法形容的東西：“可是人類世界裏不是這樣的。男人都喜歡那種又乖又聽話又可愛，溫柔體貼，最好還比較主動的女孩。”她用手抱著自己的肩膀，但是這並不是因為寒冷。
　　“而我，從來都不是那種類型。”她用自言自語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