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壹章 骨肉團聚

　　第二天壹大早，淑妍和明峰收拾停當之後便要把店門關上，離開照相館。淑妍無意中看見了櫥窗裏的壹張毛豆子和他老爹的合影，怔住了，連忙把明峰拉過來。
　　“明峰，明峰，妳快過來看，快過來看。”淑妍心急慌忙地把明峰拉到了櫥窗前。
　　“什麽事啊，這麽慌張？”明峰不明就裏，茫然地被淑妍拖至櫥窗前。
　　淑妍指著那張二十吋的相片：“明峰，妳看，這張照片裏的那個人是不是當年的柱子哥？”
　　明峰聽淑妍這麽壹說，連忙仔細辨認：“是的，應該就是柱子哥。”
　　明峰邊說邊連連點頭。
　　“那他身邊站著的這個男孩是誰？是柱子哥的兒子？”淑妍急切地問道：“我記得柱子哥沒孩子呀？”
　　“那會不會是我們的勝男？”明峰脫口而出：“看歲數應該和我們家的勝男差不多大。”
　　話壹出口，淑妍和明峰二人立刻心潮澎湃。
　　淑妍望了望照片上的男孩，又望了望明峰：“我覺得這個孩子的眉眼之間跟妳好像。應該就是我們的勝男。”
　　明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淑妍：“跟妳也有幾份相似。這應該就是我們的女兒勝男。”
　　淑妍說著，捂著嘴，眼淚唰唰流淌下來。
　　“淑妍，別哭，別哭，這是好事，我們終於找到勝男了。勝男和柱子哥到這裏來拍照，那虎仔和昱霖壹定知道他們的住址。我們馬上就能找到他們了。”
　　淑妍點了點頭。
　　正巧，虎仔朝照相館走來，淑妍壹把抓住虎仔。
　　“虎仔，妳認不認識這張照片上的人？”淑妍迫不及待地望著虎仔。
　　虎仔順著淑妍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照片，點了點頭：“認識，這張照片是我拍的。他叫毛豆子。那是他老爹。”
　　“毛豆子？”明峰轉過頭問虎仔。
　　“他以前是個街頭混混，經常幹些偷雞摸狗，坑蒙拐騙不著調的事情，不過，他後來到壹品齋來幹活，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再沒幹過什麽壞事，陳老板說，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跟他現在是好兄弟，哦，不能稱兄弟，說出來，妳們也不信，這毛豆子其實是個假小子，他是個女的。”虎仔摸了摸腦袋：“真沒想到，毛豆子居然是個女孩。”
　　淑妍和明峰對視了壹下，感覺心砰砰直跳：“那妳知道他住哪兒嗎？”
　　“就住在棚戶區那裏。”
　　“虎仔，妳現在就帶我們去，好嗎？”淑妍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勝男。
　　“哦，好的。”虎仔不知道明峰和淑妍兩人為什麽會對毛豆子這麽感興趣，從他們熱切的目光裏，他能感受到毛豆子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凡，便連忙帶領明峰和淑妍前往棚戶區。
　　閘北的棚戶區就是壹個貧民窟，那裏到處是茅草屋，垃圾堆，蚊蠅飛舞，蛆卵叢生，便溺四溢，撲面而來壹股臭味。
　　淑妍壹想到自己的女兒就在這樣的環境裏生長，不禁悲從中來。
　　虎仔走到壹處草棚前，拍了拍門：“毛豆子，毛豆子。”
　　出來開門的是毛豆子的老爹，他壹開門，見是虎仔，便露出微笑：“是虎仔啊，妳來找毛豆子？她去給我抓藥去了，壹會兒就回來。”
　　“柱子哥。”明峰走上前去，壹把握住毛豆子老爹的手：“妳不認識我了？我是明峰啊。”
　　“啊……啊，啊……”老爹認出眼前的人正是十多年前把孩子托付給自己的徐明峰：“妳真的是明峰，真的是勝男的爹嗎？”
　　明峰熱淚直淌：“是的，是我，是我。”
　　淑妍也走上前去：“柱子哥，終於見到妳了。”
　　“勝男她娘。”柱子壹下子就認出了眼前的淑妍正是勝男的親娘：“來，進來坐，進來坐。”
　　柱子把明峰和淑妍還有虎仔壹起請進屋裏，小小的屋子進來三個人之後，顯得格外局促。
　　明峰發現柱子壹瘸壹拐的模樣，連忙關心地問道：“柱子哥，妳的腿怎麽啦？”
　　“拉黃包車時給汽車撞了。留下了後遺癥，看來這黃包車是不能再拉了，我正準備過幾天找個看倉庫的活幹幹。”
　　“柱子哥，柱子嫂呢？”淑妍見柱子嫂不在屋裏，便開口問道。
　　“死了，鬼子掃蕩的時候死了，我是從死人堆裏抱著勝男逃出來的，我們壹路逃到上海，就在這裏安頓下來了。”柱子嘆了口氣：“這些年就我跟勝男兩人相依為命，勝男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也沒有能力對她進行管教，她常常跟壹些街頭流浪兒混在壹起，身上有不少毛病，我愧對妳們哪，沒把勝男帶好。”
　　“柱子哥，妳這麽說，讓我們怎麽過意得去，為了勝男，嫂子死了，妳為了養活勝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勝男能活到現在，這全是妳的功勞。”明峰緊緊握住柱子的手，兩行熱淚流淌下來。
　　“是啊，柱子哥，要不是妳含辛茹苦地養大勝男，我們可能再也無緣見到我們的女兒了。”
　　明峰，淑妍和柱子正在敘談往事時，門被推開了，毛豆子回來了，手上提著幾包草藥。她見屋裏壹下子有這麽多人，看見虎仔待在壹邊，臉上便覺得發燙。
　　“老爹，我回來了。”毛豆子把草藥放在桌上，低著頭跟虎仔打了個招呼：“虎仔哥，儂來啦？”
　　“毛豆子，來，過來。”柱子把毛豆子拉到自己身邊：“毛豆子，這是妳的親爹和親娘。”
　　毛豆子壹進門就看見了這兩位穿著光鮮的先生太太，正覺得納悶，這兩位看上去像有錢人的先生太太怎麽會來他們這兒的棚戶區。現在壹聽老爹說，這兩位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毛豆子簡直不敢相信。她目瞪口呆，直楞楞地站在那裏，望著明峰和淑妍。
　　淑妍壹把抓住毛豆子的左臂，把袖子往上壹擼，看見左上臂上有壹塊紅色的胎記，眼淚撲簌撲簌直掉：“勝男，妳真的就是我的勝男。”
　　淑妍壹把抱住毛豆子，淚水像開閘似的嘩嘩直淌。
　　毛豆子連忙把袖管放下來，退後兩步，朝老爹身後躲去：“我不叫勝男，我叫毛豆子。”
　　“傻孩子，毛豆子是妳的小名，街坊四鄰的覺得妳長得瘦弱，像根豆芽菜，所以就叫妳毛豆子，勝男才是妳的大名，妳的大名叫徐勝男。”柱子連忙給毛豆子解釋。
　　“老爹，伊拉真呃是我呃親爹親娘？”毛豆子眼裏泛著光，充滿了迷茫。
　　“是的，妳爹娘是遊擊隊員，生下妳不久，隊伍就要轉移，妳太小，沒法跟著行軍打仗，所以，妳爹娘就把妳托付給我們了，這壹別，就十多年，我還以為妳的親爹親娘可能都犧牲了，沒想到，老天有眼，讓妳親爹親娘找到了妳，毛豆子，跟妳親爹親娘走吧。”
　　“勿要，老爹，我勿想離開儂。”毛豆子壹把抱住老爹。
　　“這樣吧，柱子哥，勝男，妳們壹起跟我走，妳們就和虎仔壹起住在照相館裏，好嗎？”明峰提議道。
　　“好啊好啊。”虎仔熱烈響應。
　　“妳看，我壹個瘸子，我就不給妳們添麻煩了，明峰。”柱子不願麻煩明峰他們。
　　“柱子哥，妳還是跟我們壹起走吧，妳把勝男帶了這麽大，我們都還沒報答妳呢，就讓我們為妳做壹點點事情吧。”淑妍勸說柱子：“而且，勝男也離不開妳。”
　　柱子望了望毛豆子，點了點頭：“好吧，我跟妳們走。勝男，整理壹下。”
　　“我看也不要帶什麽東西了，就帶幾件換洗衣服吧，其他的我那兒基本上都有。”淑妍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真的是沒有壹樣值錢的東西。
　　“那好吧，勝男，就帶幾件衣服吧。”
　　虎仔過來拉勝男的手，勝男不好意思地把手甩開，把包裹交給他，然後去攙扶老爹。
　　壹行人來到了光影照相館，淑妍望了望這裏的陳設，覺得在休息室裏再放壹張沙發床，那麽虎仔和老爹就可以睡在這兒了，然後在化妝室裏安置壹張折疊行軍床，讓勝男睡在裏面，也就可以解決了。淑妍把想法跟明峰壹商量，明峰覺得甚好，便和虎仔壹起去家具店買床了。
　　“柱子哥，馬路對面就有壹個公共浴池，妳去那裏洗個澡，再把這件衣服換上。”淑妍從服裝間裏拿出壹件綢緞短褂塞進柱子的手裏，然後塞給他壹些錢：“柱子哥，妳熟悉壹下周邊的環境，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可千萬別心疼錢。”
　　柱子拿著衣服和錢，壹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柱子哥，我帶勝男回我家去洗澡，再帶她去理個發。”
　　“好好好。”
　　三人走出了照相館，淑妍把店門鎖了，然後帶著勝男回到了吉祥裏18號。
　　杜太太見歐陽太太帶了壹個半大小子回來了，有些奇怪：“歐陽太太，格是啥人啦？”
　　“噢，杜太太，格是我外甥女。”淑妍向杜太太介紹道。
　　“哦，是儂外甥女啊，我還以為是外甥呢？哪能剃了個男小囡呃頭啦？”杜太太好奇地望著勝男。
　　“哦，伊剛從鄉下頭來，怕伊生老白虱，所以把頭發剃短了。”淑妍連忙掩飾了壹下。
　　“小姑娘長得蠻好看呃，等頭發長長了，就更加好看了。”
　　“是呃，是呃。”淑妍不想跟杜太太多啰嗦了，趕緊把勝男帶回西廂房。
　　剛進西廂房，就見胖嬸好奇地望著她們。
　　“淑妍，這不是毛豆子嗎？”胖嬸壹見勝男，立馬就認出了是在壹品齋裏幫她打下手的毛豆子。
　　“胖嬸，毛豆子就是我女兒，是我失散十多年的親閨女勝男，徐勝男。”淑妍興奮地拉著胖嬸的手，喜不自禁。
　　“是嗎？這可真是太巧了，讓我好好看看。”胖嬸跑過來，仔細端詳著勝男：“嗯，都說閨女長得像爸爸，果然跟明峰長得還真像。”
　　“胖嬸，胖嬸。”勝男見是胖嬸，高興地壹把摟住了胖嬸。
　　“嗯，乖，胖嬸給妳做好吃的，妳想吃什麽？甜的還是鹹的？”胖嬸從心底裏為淑妍和勝男感到高興，心疼地拉著勝男的手問。
　　“都喜歡。只要是胖嬸做的，我都愛吃。”勝男咧開了嘴笑。
　　“好，我甜的鹹的都給妳做。”胖嬸高興壞了，忙不叠地忙碌起來。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