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初心

　　枯井上方落下了壹些灰。
　　孫修閉上眼睛。
　　“妳還欠我神戶牛肉呢。”姜遊抱怨說。
　　孫修撐開眼皮，他笑了壹下，笑的很難看，他說：“對不住了。”
　　他感覺到身體上被破開了許多個洞，大大小小的，風灌了進去，他被吹了起來。
　　淡淡的黑影從孫修的身體上飄出。
　　姜遊伸出手，抓住了那壹縷黑色的影子。
　　空氣震動了起來。
　　唐不甜把木刀橫在胸前，警惕地看著四周，地面也晃動起來，墻面上的粉末和碎片紛紛地落下。
　　她往姜遊的位置看去。
　　黑影在他的右手中掙紮著。
　　從它掙紮的動作來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和姜遊爭奪著它……
　　唐不甜向前走了幾步，即將走到姜遊身邊的時候，壹股力量驀然地出現，撞擊在她身上，她壹下被砸進了墻體中。
　　她看著姜遊。
　　他站在孫修的屍體邊。
　　站的不是很直，左腳似乎真崴了，身體的重心壓在了右腿上，導致他右邊的肩膀看上去有點塌。落下的時候，在地上滾了幾下，外套皺巴巴的還沾了灰。
　　左手還拎著瓶可樂。
　　他右手的動作變快了。
　　她看不見的存在，它的力量在枯井中肆虐了起來，壹股股的氣勁沖在墻上，鋒利的風在她的臉上和身體上刮過，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這口井，要塌了。
　　幾乎在她做出判斷的同時，姜遊的右手手指同時往裏壹握，將黑色的影子全部的握在了手裏，接著他快速的從挎包裏找出壹張白色的明信片，和壹只銀色的打火機。
　　火光亮起。
　　燃燒著的白色明信片在枯井之中輕盈地飛舞著。
　　唐不甜從墻上跳了下來，她壹只手拿著木刀撐著身體，她望著姜遊，他用拎著可樂瓶的左手擦了擦額頭，再轉過身。
　　“沒事吧？”他問。
　　唐不甜搖了搖頭。
　　枯井裏突然壹下子靜了起來。
　　姜遊擰開可樂瓶，喝了幾口後把剩下的倒在了地上，然後他把黑影凝結成的壹團塞進了可樂瓶裏，擰上蓋子，放回挎包裏。
　　火光爆亮了壹瞬後熄滅。
　　明信片燒完了。
　　灰落在了孫修的身體上。
　　“剛才我不好分心。”姜遊拖著腿慢慢走到唐不甜身邊。
　　“發生了什麽？”唐不甜問。
　　“孫修的力量也是源自明神，他死後，靈魂自然屬於明神，可是他還欠我牛肉呢，我指望著他下輩子還我，就搶了壹下。”
　　“就這樣？”
　　“當然不是了，”姜遊在包裏摸出了根煙，點燃，吸了壹口後他再說了下去，“核心在這裏，但是它是什麽樣子的，是壹塊石頭，”姜遊用腳尖踢了踢地面上的碎石，“還是壹粒沙，壹點苔蘚，還是從壹只小蟲子？”
　　煙霧彌漫在枯井之中。
　　“在它的規則裏，我可不壹定能找到它。”
　　“我的明信片裏，是我的規則，我用孫修的魂魄把它引了出來，引到了我的規則裏，”姜遊輕描淡寫地說：“解釋的話，大致就是這樣吧。”
　　唐不甜看到煙霧中壹個人的輪廓漸漸地出現。
　　是那個男孩。
　　背著行囊，要走出山村。
　　畫面像是畫卷壹般地徐徐展開。他們再壹次站到了山腳下，她的木刀斬斷了他出村的路。
　　唐不甜註意到了他的手上，腿上，都纏繞著幾圈透明的蛛絲。
　　男孩擡起頭，他沖他們笑了壹下，淳樸中帶著壹些靦腆。
　　“我是胡躍峰，妳們呢？”他做起了自我介紹。
　　“姜遊。”
　　“唐不甜。”
　　……
　　姜末往上方壹蕩，蛛絲被腐蝕，斷裂，他的身體往下壹沈，接著，壹顆隱藏在陰影中的黑色的卵炸開了，黑色的液體濺在了姜末的衣服上和手上，壹陣黑煙飄過，他的右手手背上出現了壹道灼燒的痕跡。
　　他往山坡的方向看了壹眼。
　　眼中的壹點紅色不穩定地跳動著。
　　……
　　男孩看著唐不甜手裏的木刀，“之前殺死我的分身的，就是這把刀吧？”
　　唐不甜握著刀柄，她沒有回答。
　　姜遊把煙頭扔到地上，踩熄了，他說：“領導，我們就速戰速決吧。”
　　聞言，男孩說：“這裏被毀了，所有人都會被拋進混沌中。”
　　“也許吧，”姜遊往前走了壹步，“不毀掉這裏，我們也回不去是吧？”
　　“我可以送妳們回去。”
　　姜遊看著他。
　　男孩往身後的山村看了壹眼，他說：“我天生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我六歲的時候，有個和尚經過我們村，他說我和佛有緣，想要把我帶走，那時候我爸爸還沒有摔壞腿，他不同意，還把那個和尚趕出了村。”
　　“換我我也不同意。”姜遊說。
　　“那個和尚是有真本事的，他能看到我弟弟，他告訴我，我只有多做善事，積福德，才能消解我弟弟身上的怨氣，他才能重入輪回。”
　　男孩看著姜遊：“可是他為了我，殺死了我爸爸，也是他爸爸，他殺了人，弒了父，他永遠不能投胎，不能……”
　　“所以我就不喜歡那些禿驢，他要收妳做弟子呢，就應該先幫妳把弟弟度化了是吧？”
　　男孩沈默了壹下，“我媽是被買來的，她肚子大起來後，對她的看管送了些，8個月的時候，她找了機會，跑了出來，跳了井。”
　　唐不甜抿了抿嘴。
　　男孩繼續往下說：“救起來後，產婆把我們剖了出來，是壹對雙胞胎。”
　　“妳代妳母親索命，也是符合因果倫常的。”姜遊評價道。
　　“結果我還是拖累了他。”
　　“出村後，妳只要收手，就還是有機會的。”
　　“外面的人，比村裏的人還要惡，他救下的那個人，發現了他的秘密，他暗示他，我沒有辦法，我只能繼續，不停的繼續，我……”
　　“妳身上的怨氣壹日不消解，胡家的人，就不會有壹天好日子過，這胡家人，包含了妳，胡躍明，還有妳哥哥胡躍峰。”
　　男孩壹怔。
　　纏繞在他身上的蛛絲亮了起來。
　　“我送妳上路，領導，準備。”
　　唐不甜的心神沈入刀中。
　　“我送妳們出去，我和哥哥在這裏，我們不會再回去的，我不想成神，我……”
　　姜遊抓住了唐不甜拿刀的手。
　　“妳只是這片碎片空間誕生時的壹點初心而已。”木刀從它的身體上劃過，虛影分裂了壹下後又再聚攏在壹起。
　　壹刀又壹刀地斬斷。
　　“他們都不會再回頭了。”
　　男孩回頭看半山腰上的村落。
　　他的身體開始變小，變淡，變成壹個透明的嬰兒……
　　直至消散。
　　……
　　招才咬住了壹個黑衣人的耳朵。
　　孫宇縮在了壹個石塊後，努力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地面劇烈地震動了壹下。
　　氣流從縫隙中沖擊而出，黑衣人被沖地向四周避去。
　　孫宇捂著耳朵，偷偷地看著，他看到壹個男人抱著壹個女人，有些艱難地從井口爬出。
　　男人胖的有點熟悉。
　　是姜遊。
　　姜遊爬出去後他喘了好幾口粗氣，然後他看到了招才，眼睛壹下子亮了起來，“招才，過來！”